十年圆梦
中午睡眼惺忪的时候,老丁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南怀瑾南老师周末在江苏开堂讲课,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听。我是很喜欢读南老师的书的,可惜的是,今天必须回武汉。真是遗憾!
小时候的玩伴 DSH 明天举行婚礼,他从法国回来办这桌酒席。相比之下,我飞回武汉就算是近的了。
还在 apple II 时代时,我们在一起学习 BASIC 语言。前些年混在北京时学了个名词叫做“发小”,应该指的就是我们这种关系。初中的暑假,一个人在家写程序没意思。或者几个人约好了跑去学校机房,或者大家去 DSH 家里泡上一天。他家最为宽敞,家长可亲,一堆人闹个天翻地覆也没关系。
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凑钱邮购软盘装的软件,订阅私人油印的计算机杂志。还比赛在苹果机上用 basic 写小游戏:俄罗斯方块、双截龙之类的,那是我玩计算机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除了编程和游戏,我们还传看《时间简史》,讨论些关于六维空间的“高深”话题,把教室的黑板涂满,幻想时间旅行会是怎样的形式。
再后来,我们几个人中考又考入了同一所重点高中。一群人中属我的成绩最差,也只有我一个人坚持搞信息学比赛了。高考后大家便分道扬镳。
一伙人里,我和 DSH 交情最好。大学里写了不少信,大多是学习编程的一些心得。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大学同学中没有同水平的人交流的缘故吧。还有就是他一直替我上 bbs :当时我对 cfido bbs 尤为热情,每周让 DSH 用我的帐号拨号上去(寝室里没有电话,而他在武汉读书,周末可以回家),把信(帖子)打包收下来,装到软盘中邮寄给我。然后我把回帖写好,拷入软盘寄回给他,帮我再上传。不知道我这种泡 bbs 的方式,算不算中国第一人了 :D
97 年的夏天,我在学校里打听到一个活。为广东佛山一个小图书馆开发一个软件,要求用 delphi 做。我当时对 delphi 一无所知,在书店买了本 21 天精通系列,就约 DSH 上了路。身上连回程车票的钱都没带。
两个人从广州下火车,转汽车到佛山。在佛山的街头迷路,四处找懂普通话的人问路。而我们唯一会说的一句粤语就是“图书馆”。走在佛山的马路上,大家都是第一次独自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他说:这种感觉真好,整个城市只有两个人相互认识。我们甚至没有跟对方事先联系,提前了一周到,弄的那个图书馆的馆长有点措手不及 。当时这种课外打工的事那个年头在学校里很吃香,早有高年级的学长接下来。其实,我们就是打算提前出击,赶在别人来之前把东西做完,领了报酬走人。
后来两个人关在一个装修特别好的会议室里干了一个星期,我装了个 delphi 1.0 边学边干。只记得屋子里的音响不错,那个时候光盘装的 mp3 刚流行,任贤齐也刚在大陆火起来。听了一个星期“心太软”的 mp3 ,从不唱歌的我也会哼几句了。最后,一个人分到了几百块的报酬,不如开始许诺的多,但依旧美滋滋的。回家时还奢侈的买了卧铺。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靠自己编程赚到了钱。
再后来大学毕业,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校园。毕业那天指着天说,这辈子再也不要考试了,然后四处飘荡。而 DSH 则一直读到硕士,然后去了法国读博士。小时候的玩伴都分开了,据说另一个家伙在德国读完书,已经入了洋籍,变成德国鬼子了。留在国内的一个在上海交大读完书找了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做硬件芯片。看他早早的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滩买了金屋藏了娇妻,就知道小日子过的挺美满。最终只有我,落的孤身一人,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去公司的路上。还美滋滋的不求上进,只要有程序写就好。租来的旧屋子里只求有张床,床头放几本书,两三部游戏机,乐的屁颠屁颠的。
DSH 说,一定要带上女友或是老婆赴宴。你小子如今丰衣足食,又是玉树临风,说没藏个 mm 在家里也没人信啊。我说,我倒是想,早些日子可能还能找到 mm 一起陪我去喝你的酒。但是现在真没有啊,让我去哪变一个出来?
04 年的时候,冬季校园巡回招聘,我特地把最后一站设在长沙。招聘结束后,就乘公交去火车站,买了张站台票,冲上一辆京广线北上的绿皮车。火车临时停在岳阳站的时候,天上飘下了鹅毛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车窗的缝隙飘进来。车厢里很空旷,我就穿了件薄薄的夹克,一个人蜷缩在窗角,看着雪花在衣服的褶皱里融化,仿佛回到的大学时代。
刚读大学的时候,武汉到长沙火车要六个半小时。绿皮的车,硬板的票。火车上的时间长度颇为尴尬,不够睡一个晚上来个夕发朝至。要么很晚上车,要么很早到,又或者一下午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在火车上发呆。人坐在车上超过 3 小时就会烦躁不安。有一次坐回家回家,身上没带什么钱,车厢过道里叫卖的五元钱一网兜的橘子硬是没舍得买。结果火车过了岳阳就开始晚点,迟到了四个小时。因为一开始打定主意不买车上的东西吃,下车的时候已经饿的眼冒金星。
那个年龄段恋家。坐在火车上我就想,什么时候咱坐飞机回家。多快啊,天上飞半小时就到了。又或者从武汉到长沙打一条直线隧道,不走地球表面的弧面,路程近还省动力。估计坐在上面跟过山车似的。
后者属于异想天开,这辈子也不会建设出这么个工程出来。前者由于火车提速,武汉到长沙的短途航线取消了。
今天是下午 6 点 40 的航班,跟上海那位金屋藏娇的哥们约好在武汉机场落地碰头。从上海走的航班会晚点到,他知道我不喜欢等人,走之前叮嘱我说让我耐心等一下。我打趣道,我有严重的 RPWT ,这些年乘了几十趟飞机,不准点的航班过半。所以今天他等我的概率应该更大一些。
上飞机前他小子还不放心,我们互相发了消息说已经上登机了才安心。结果到了八点,飞机抵达武汉上空,窗外突然电闪雷鸣,电光照亮了半边天。闪电从云层上打下来,跟看科幻电影似的。伴随着广播通告,我明显可以感觉到准备下降了,甚至可以感觉到飞机已经放了起落架。可是机舱里好像过山车。间隙的颠簸失重让人快吐出来了。
环顾了四周,发现机舱里还没坐满人,突然脑子里闪过个念头来。幸亏我是孤身一人,若是真携美同行,人家在我这还没讨着什么好,若是就这样因我误了卿卿性命,那可真是不划算了。看来还是一个人好,生死都干干净净,想着想着,心里出奇的平静。
等飞机平稳的时候,又回到了万米高空。广播里说,我们将迫降长沙。
长沙落地时已经是九点,打开电话给家里拨了个电话报平安,据说武汉刚刚下冰雹了,很是恐怖。又发了一通短信,那位上海过去的哥们居然八点十分安全降落。还是提前到的,丁点事都没有。就在那个时刻,怎么就让我碰上在天上兜圈子下不去呢?电话里让他先回家,瞧这样子我不定什么时候能到。看吧,我就是说的不错,RP 不是一般的差。虽说中国的航班不准点也是家常便饭,但碰上我,误点率还得再加二十个百分点。
在长沙的停机坪上等着,机舱内满是抱怨。我旁边的 mm 嘟噜着,她的朋友告诉她八点的很多航班都准点抵达了。我心说,看刚才那情形,你是要性命还是要准点。
唉,人生也不缺这几个小时。
最后,我圆了梦,从长沙飞回武汉。